于生死之间 寻生命真义——读《西藏生死书》
徐习军 民盟江苏海洋大学总支离退休支部主委、民盟江苏“一带一路”研究院副院长
在生命的悠悠长河里,生死,是贯穿始终、永恒不变的宏大主题。几年前,我翻开索甲仁波切的《西藏生死书》(浙江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彼时,书中诸多奥义晦涩难懂,读起来云里雾里,囫囵吞枣之下,最终没能完整读下去,阅读进程断断续续。 2025年初,命运陡然生变,我被查出疑似“癌症”。起初,巨大的惊恐如潮水般将我吞没,可熬了几日,无奈与冷静渐渐占据上风。在这段灰暗的日子里,我取下书架上蒙尘的《西藏生死书》,再次翻开。这一回,竟如拨云见日,往昔那些晦涩难懂的地方,如今竟有了不一样的体悟。细细品味、深深思索、审慎解读后,我惊觉,这本书恰似一盏熠熠生辉的明灯,为人们照亮探索生死奥秘的漫漫长路,也引领着我,一步步领悟生命的真谛。 作者索甲仁波切(1947—2019),自小就沉浸在藏传佛教浓厚的氛围里,是西藏宁玛派大圆满喇嘛。他年幼时,便被认定为19世纪大伏藏师索甲列绕林巴(1856—1926)的转世。在成长过程中,索甲仁波切得到了20世纪备受尊崇的上师——第二世宗萨蒋扬・钦哲・确吉・罗卓的悉心抚育,在其指导下,接受了系统且传统的西藏喇嘛教育。除了蒋扬钦哲上师,索甲仁波切还追随敦珠法王、顶果钦哲法王和纽舒堪布仁波切等一众伟大的藏传佛教大师潜心学法。后来,上师又认出他是拖顿·索甲的转世,拖顿·索甲曾是十三世达赖喇嘛登嘉措和蒋扬钦哲的上师,这般独特的转世传承,让索甲仁波切承接了他自己上师的上师(用汉语说就是师爷)的思想与精魂。 1971年,索甲仁波切前往英国剑桥大学,专修“比较宗教学”。1974年起,他踏上弘扬佛法之路,多年来在西方世界四处奔走传播佛法,三十余年间,足迹踏遍全球。这般丰富且独特的经历,赋予他别样的现代视角,能将古老的藏传佛教智慧以全新的方式诠释出来。也正因如此,《西藏生死书》跨越了文化与信仰的界限,深深触动了全球读者的心灵。他思路清晰、佛学功底深厚扎实,谈吐间从容幽默,传法时深受信众喜爱,被尊称为“参透佛法精髓的上师”,还成为许多国家佛学中心与佛教团体的负责人或指导者。 《西藏生死书》的核心,是藏传佛教的“中阴教法”,它将生死视作一体两面,不可分割。这种观点彻底打破了我们惯常对“生”“死”的割裂认知。在世俗的观念里,生和死常常被看作是两个截然不同、界限分明的状态,生意味着活力与存在,而死则代表着终结与消逝。然而,“中阴教法”却告诉我们,生与死并非孤立存在,它们相互依存、相互转化,共同构成了生命完整的循环。就如同光明与黑暗、白天与黑夜,看似对立,实则不可分割,共同描绘出世界的全貌。这种对生死关系的全新理解,是《西藏生死书》带给我的第一个震撼,它促使我跳出固有的思维框架,以更宏观、更深刻的视角去思考生命的本质。 在对死亡与临终的阐述中,索甲仁波切对死亡与临终的阐述细致入微、发人深省。他深入探讨了死亡的具体过程,从医学角度来看,死亡是身体各个器官功能逐渐衰竭的过程,但在“中阴教法”的视角下,这一过程有着更为丰富和神秘的内涵。临终者的身心会经历一系列微妙而复杂的变化,这些变化不仅体现在生理层面,更在心理和精神层面引发巨大的波澜。生理上,临终者的身体会逐渐失去活力,感官功能也会随之衰退。视力变得模糊,曾经熟悉的面容和景象变得朦胧不清;听力逐渐减弱,外界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变得虚幻而不真实;味觉和嗅觉也在慢慢消失,曾经喜爱的食物再也无法唤起味蕾的欢愉,熟悉的气息也变得陌生而难以辨认。随着身体机能的衰退,疼痛可能会如影随形,折磨着临终者的肉体。心理和精神层面的变化同样剧烈。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临终者可能会经历恐惧、焦虑、悔恨、不舍等复杂的情绪。他们会回忆起自己的一生,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泪水、成功与失败、爱与恨,都会在脑海中不断闪现。对于未完成的心愿、未能和解的矛盾,他们可能会感到深深的遗憾;对于即将与亲人、朋友分离,他们会充满不舍与眷恋;而对未知的死亡世界,恐惧又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索甲仁波切深入探讨了死亡的具体过程,以及临终者身心的微妙变化,手把手指导人们,如何帮助临终者获得内心的安宁,实现解脱。同时,也引导读者深入认识藏传佛教对死亡中阴阶段的见解,涵盖临终中阴、法性中阴和转世中阴等不同阶段独特的特点,以及对应的应对方法。 临终中阴,是从死亡开始到呼吸停止、身体机能完全丧失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临终者的意识逐渐模糊,但仍然存在一定的感知能力。此时,亲友的关怀和引导至关重要。按照“中阴教法”,可以在临终者耳边轻声念诵具有加持力的经文,提醒他们保持正念,放下对身体和世间的执着。同时,营造一个安静、祥和的环境,避免嘈杂和混乱的干扰,有助于临终者在相对平静的状态下度过这一阶段。 法性中阴,是在呼吸停止后,临终者的意识脱离肉体,进入一个充满各种奇幻景象和体验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临终者会经历光明与黑暗、喜悦与恐惧交织的境界。藏传佛教认为,这些景象实际上是自心本性的显现,如果临终者能够认识到这一点,不被外在的幻象所迷惑,保持清明的觉知,就能够获得解脱。书中详细描述了法性中阴阶段可能出现的各种景象和感受,并教导读者如何通过修行和观想的方法,帮助自己或他人在这个阶段保持清醒和镇定,从而把握解脱的机会。 转世中阴,是在法性中阴之后,临终者的意识在因缘和合的作用下,开始寻找新的投生机会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临终者的意识会受到生前业力和习气的影响,对不同的境界和情境产生相应的反应。藏传佛教强调,通过修行和积累善业,可以在转世中阴阶段获得更好的投生因缘。同时,亲友也可以通过为亡者做功德、超度等方式,帮助他们减轻业障,获得更好的转世机会。 《西藏生死书》点明,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点,而是一个过渡阶段,恰似四季更替,冬季的到来预示着春季不远,循环往复。在自然界中,四季的轮回从未停止,冬天的严寒虽然看似残酷,但它孕育着春天的生机与希望。生命也是如此,死亡并非是一切的终结,而是新的开始的前奏。这种观点给予我们极大的安慰和启示,让我们明白,生命是一个永恒的循环,每一次死亡都意味着新的生命即将诞生。 索甲仁波切深知临终者所面临的痛苦与挣扎,他强调,陪伴和倾听是给予临终者最大的支持。在临终者生命的最后阶段,他们最需要的往往不是昂贵的药物和医疗设备,而是亲人、朋友温暖的陪伴和耐心的倾听。坐在临终者的床边,握住他们的手,用温柔的语言和充满爱意的眼神,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并不孤单,有人在乎他们、关心他们。认真倾听他们的回忆、遗憾和心愿,不打断、不评判,给予他们充分表达内心感受的机会。这种陪伴和倾听,能够极大地缓解临终者的孤独感和焦虑感。引导临终者进行内心的反思和放下,也是帮助他们获得安宁的重要方法。鼓励他们放下对过去的悔恨和对未来的担忧,接受生命的现状。通过引导他们回忆生命中美好的瞬间,感恩曾经得到的爱与帮助,让他们以平和、释然的心态面对死亡。在这个过程中,也可以借助藏传佛教的修行方法,如念诵经文、进行冥想等,帮助临终者平静内心,唤起他们内心深处的力量和智慧,从而实现精神上的解脱。 《西藏生死书》不单单是一本讲述死亡的书籍,更是一本教导读者如何好好生活的指南。它时刻提醒着人们,生命无常,世事难料,应珍惜当下的每分每秒,用慈悲和善良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让生命充盈着意义。当人们学会正视死亡,就能更透彻地理解生命的价值,不再为生活中的琐碎小事烦恼忧愁,而是将精力聚焦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在阐述心性与修行方面,索甲仁波切上师着重强调心性的重要性,引领读者通过修行去认识、证悟心性。书中介绍了诸多修行方法,像禅修、观想、念诵等,助力读者在日常生活里培养定力,增长智慧。 索甲仁波切在《西藏生死书》中传递出的心灵慰藉与指导,尤为珍贵。它为无数面临生死困境的人,提供了心灵的抚慰和切实可行的指导,帮助他们驱散对死亡的恐惧阴霾,以更为平和的心态,坦然面对生命的终结。同时,也启发人们深度思考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引导人们关注内心世界的修行与成长。 在科学与理性占据主导地位的现代社会,这本书的价值愈发凸显。它促使人们重新审视生死,反思生命的意义,提醒人们在追逐物质的同时,也别忘了关注精神世界的成长。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助力人们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里,寻得内心的宁静与平衡。 《西藏生死书》是一本思想深邃、影响力广泛的佳作,它不仅在宗教领域占据重要地位,在心理学、哲学等领域,也引发了诸多关注与讨论。正因如此,这本书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经典,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世界各地发行,让更多人得以了解藏传佛教的生死观和修行方法,对促进不同文化间的交流与理解,发挥了积极作用。 阅读《西藏生死书》,于我而言,是一场刻骨铭心的心灵之旅。春节过后,我在北京朝阳医院,由魏伯俊先生主刀,做了甲状旁腺肿瘤切除手术,术后病理检验结果显示为良性。这本应是大悲大喜之事,然从《西藏生死书》中已然领悟了“生者必死,聚者必散,积者必竭,立者必倒,高者必堕”的道理,一切也都释然了。 索甲仁波切上师让我直面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学会接纳与放下;也让我对生命多了几分热爱,珍惜与他人的每一次相逢。这本书,是藏传佛教智慧的璀璨结晶,更是全人类共有的精神财富,无论信仰背景如何,都能从中获取启示与力量。愿每一位读者,都能从《西藏生死书》中汲取智慧,以平和心态面对生死,在有限的生命里,追寻无限的意义。